什么是什么看(届时是什么意思)

本故事已由作者:塔克风,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0

今天是秦悦民离职的一周年。

这天,从做安保工作的写字楼下班,秦悦民接到前搭档闫荣坤的电话:“嘿,秦大哥。”

“荣坤啊……”他心情一振,以为是高层终于开窍了,要自己马上回去。结果……

“——你要我帮一个女人的忙?是吗?”

“是,就像我刚说的:她弟弟杀了人,然后至今闭口,我们谁也不知道杀人的动机。然后那位女士曾是一桩连环案的受害者,给她伤害蛮大的,她好像在为了自己弟弟杀人的事奔波,回到老家塔镇做什么调查……然后,可能是熟悉的景象让她找回了被药抹去的记忆?”

秦悦民听着,有点扫兴——闫荣坤继续说,在那女士找回的记忆片段里,被认定为凶手的是桥底流浪汉,在进入巷子前就被她亲手推进了龙兴港。

——“那疯流浪汉,刘长春叫,倒真是在那晚莫名溺亡的。”

“当时是怎么给他定罪的?”秦悦民问。

“DNA。”

“这样不就自相矛盾了?要不是记忆错了,要不就错的是当年的检测结果。”

“说得对……”

闫荣坤的意思,这位叫顾欣的女人很可怜,幼年丧父,后来又失去生育能力,然后上周弟弟结婚,婚礼一结束那弟弟就莫名其妙去捅死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的妈妈震骇极深,事发三天后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现在顾欣无依无靠,那段记忆冒出来后,“旧日梦魇”又缠上了她……

“我们不方便,你懂的。秦大哥,你愿意帮她吗?”

“帮她什么?”

“帮她把事情搞清楚。你有经验,你有方法,你还有人脉。反正看她可怜的不行,我能想到的就只有——”

“只有我了,对吧。”

“哈,是的。”

“……”

“同意了?”

“把那位的联系方式发给我。”秦悦民结束通话,才发现自己心脏正像底鼓般顿跳着。

11

毛大谦记得秦悦民。在他从警生涯的最后两年,正是秦悦民“初出茅庐”的开端。

听说他混得不错,上次打听来,早已经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

“我不是警察了。”在电话里,秦悦民苦涩地解释着过往。他有家要养,只得另谋工作,大概也彻底跟从前的生涯说“拜拜”了。

毛大谦“耐心”听着,不时客气地嗯嗯几声。心里焦躁地想:这小子到底要干嘛?

“我想问一下啊,毛队,你还记不记得,就01年……”

那件事?

“呃,记得。”毛大谦不得不承认,“算是破了一连环案,那个流浪汉,精神有点不正常,在对最后一个女孩下手后就坠河溺亡了。对吗?”

“对!对!”那头似乎对自己记得清楚而异常激动,“我昨天借看了档案,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想——”

“咦你不是被撤了,怎么还能借——”

“就想问你一下。”秦悦民没理会毛大谦的插话,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应该还多少记得吧?当时的情况?”

“……”

“嗯,好,就是我注意到你们给刘长春——就是溺亡流浪汉定罪的部分,提到他住所里的药瓶,他几次夜间尾随最后一名受害者顾欣的口供,还有就是DNA呈现百分之七十四吻合。”

“……”

“毛队?还在吗?”

“你想问什么?”

“首先是这个‘百分之七十四吻合’,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七十四?在我以前侦办运用到DNA检测的案件里,通常比对吻合的样本,相似度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这么久远的事,还有——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啊?”

“这个嘛。”秦悦民倒也肯解释,把日前在塔镇发生的命案,和身为凶手姐姐的当年受害人顾欣,她最新找回的记忆碎片什么的,都大致跟自己说了。

“新的记忆?是当晚前后发生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

他又问“具体是什么记忆”,秦悦民顾左右而言它:

“你们当时难道没有疑惑吗?顾欣体内那只有七十四吻合的结果?那个刘长春——”

“喂,秦先生,你要知道。”毛大谦说,“那不是纯净的样本,你理解吗?……对,对,那是01年,那时候的技术还欠点,你可能会说近年有什么案子,差不多的情况,样本可以抽离得很纯净……哎呀很多的因素反正,说不清楚的。再说,已经达到七十四了,就算不是刘长春,也只能是刘长春的直系家属——他没有孩子,那还能是他的爸爸吗?我觉得玄。”

毛大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他被无故打扰的不满也夹杂在语气里迸发出来了。还没等喘口气,秦悦民就无比冷静地再问:

“还有一个问题……”

12

秦悦民觉得毛队的态度有些不好。

他的第二个问题,也是阅读档案后最令他不解的:“……当时到底有没有把刘长春的样本同前面两桩案件的进行比对呢?”

关于这,档案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写到。秦悦民搞不懂为什么。常理说应该去比对的不是?他想听听当年负责此案的人的说辞。

对面很久不出声,像是在酝酿什么的感觉。最后,毛大谦叹了口气:“我们没有比对,我记得清楚,是,但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样本丢失。”毛大谦咳了咳嗓子,跟秦悦民说:从前两位身上提取的样本,不知怎么就丢掉了,哪里也找不到。

真是个啼笑皆非的解释。

“所以,当时就在证据链并不完整的情况下,把刘长春认定为这三桩案件的凶手?”

“桥洞里的药瓶,最后那女孩的口供,还有七十四的吻合度……”

“那最多只能说明,刘长春跟顾欣的受害有关系,我看你们是把三起事件全扣到那流浪汉头上了?”

“本来就是他。”毛大谦生气了,“他死了,直到现在多少年,还有这类事件发生吗?没有!对啊,没有。我敢说,两份样本还在的话,结果也不会改变的。当年检察院也审查了整个证据链,我们当然没隐瞒样本丢失的事实——最后他们也通过了的,为什么?因为这是唯一的解释!”

不,不是。秦悦民默想:别的他不知道,但根据顾欣最新回来的记忆,不说前面两个女人,顾欣亲手把那流浪汉推到了河里。如果那段记忆属实的话……

要点一:顾欣声称的记忆靠谱吗?

要点二:若是靠谱,那么刘长春尾随,并上前纠缠顾欣的原因为何?

最后,那真正使用迷药的黑手,又会是谁呢?

会是最新的死者陈宏吗?顾欣的弟弟顾子豪杀他,讲真是为了“报仇”?可是不管他通过什么方式发现了真凶,不应该先报警吗?像闫荣坤说的“他为何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

疑团太多了。秦悦民给自己找了个切入点:“那个毛队。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样本丢失的时候,分析研究部的负责人是——”

13

三天后,秦悦民和顾欣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你好。”

“你好……”

顾欣是个臃肿的胖女人。跟秦悦民潜意识的设想有挺大的出入。他们互相问好,在尴尬即将席卷桌台的当间,秦悦民率先开始了:

“我之前的搭档闫荣坤,他跟我简单说过你的情况。”

“闫警官说您是他的前辈?”

“是的,算是吧,我比他早九年入职。”

“啊……”

“你这两天如何?”秦悦民转而问。

“还好吧?”

“有没有想起新的什么?事发当天的回忆?”

顾欣摇摇头,似乎有些惭愧:

“你相信我吗?秦警官?”

“我不是‘警官’了。”秦悦民说,“但我觉得应该相信你。”

“就是太奇怪了!我弟弟,我妈妈,叫陈宏的公车司机,那个流浪汉……”顾欣呜咽着表示,她觉得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自己,虽不知枢纽为何,但它们之所以发生,一定都跟自己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的错。”秦悦民开导。

“可是这——”

秦悦民抬手打断她,随即切入正题:“这几天,我分别联系了当时负责办案的警长,还有一些相关人员,可能发现了那么点苗头——”

他先将自己跟毛大谦通话的重点简单说了。通话的最后,老毛给了他当时刑事研究所负责人的名字。

当时的负责人姓李,拿到名字后,秦悦民通过闫荣坤,找到李所长如今的联系方式。在电话咨询的过程中,秦悦民了解到:当时一共有3名分析员,拥有随意进出分析室、研究所的权限:

“我费了不少口舌,才拿到那三个名字。”

“等等,秦大哥。”顾欣谨慎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怀疑前面两份样本丢失是……人为蓄谋的?”

“我是有这份怀疑,虽然毛大谦啊、李所长都说不会。他们心里肯定也有过生疑的,只是到今天也不方便承认了。”秦悦民哼了一声。

在那三名分析员里,有两个都是秦悦民熟识的人:孙小猴,现任他们研究所的女所长,还有陈埭老兄,现在已经退休了,是秦悦民昔日的好友。因为认识得足够久,秦悦民很难想像二者会跟“丢失的样本”扯上关系。

至于那“第三名”分析员,名叫牛家成,在09年患癌去世,只有四十来岁。秦悦民先后询问了孙所长和陈埭,他们对这牛家成本身的印象都不大深,却都提到他有一个“麻烦缠身”的哥哥。

牛家成的哥哥叫牛家伟,比牛家成大了不少,一直有“生活不检点”的传闻,结过两次婚,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没能长久。两次都没育儿,却被传在外面有私生子,具体的谁也说不清。11年的时候,牛家伟出了事被抓,随即被所在的客运公司辞退……

“我自己又查了,这个牛家伟原本是开中途客车的,从塔镇到清潭镇,就是A市的这头到另头。被辞退后,就在镇上开了家复印店……”

顾欣问:“你是不是怀疑……”

“是,我怀疑这个牛家伟是当年的真凶。”

“只是因为他很不……很不检点?”

“嗯嗯,然后我还猜,前面两份样本就是他托弟弟牛家成丢掉的。”秦悦民说着,话锋一转,“咳咳,说是这么说,依然还有很多需要搞清楚的。譬如最后提取的样本,跟刘长春的确是吻合,如果说弄丢两份样本对一个在职分析员来说不难的话……凭空造出一个人的DNA?这也太玄了吧?”

“呃这……会不会就是我的记忆错了?”顾欣没底气道。

“不,我不这么认为。”

“您不用安慰我。”

“我没安慰你。”秦悦民清清嗓子,“不瞒你说,我待会就要去趟塔镇。”

“去干什么?”

“去镇上的客运公司问问。”

“客运公司……”

“是的,我前面说了,牛家伟曾经是一名开公交客车的司机。然后你想想,被你弟弟杀害的那个陈宏,不也是……”

“他也是开公交的!”顾欣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我要去问问看啊。如果他俩互相认识什么的……”

“可是陈宏和牛家伟?怎么会……”顾欣不安喃喃。

“嗯,具体的当然还不清楚,但过去和现在的线索正互相咬合——一定代表着什么的,相信我顾女士,这一定代表着什么……”

14

徐媛清决心彻底忘了顾子豪。

因为就算去记也没有用。

经过爸爸这些天的不懈努力,离婚协议生效了。婚礼前两周领的证,现在已被新的证件覆盖,沦为废纸一张。

“女儿……”

“不用说,爸,别说什么,我知道。”

她已经一周多没看见顾子豪了。不久公诉开庭能见着一面,再往后也够呛了。

子豪……记忆犹新的是,那最初相恋的美好时光,和这些年爱情长跑的点点滴滴,羁绊与拉扯。

我还会有另一段感情吗?徐媛清难过地想。

“我要回去上课。”

“这么快?我可以再让其他人给你顶几天。”

“不,我得见见孩子们,我想转移注意力。”

徐媛清是塔镇高中的英语教师。在外地读师范回来,几乎是零压力就找到了工作。当然是托了副校长老父亲的服。

她说完的第二天,就真回学校上课去了。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是稍微给予心灵以安慰。下午四点左右,她又接到闫警官的电话:

“徐女士,调查进展了,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进展?”

“那个,你方便来一趟局里吗?现在?”

“我还在学校。”

“学——哦,你是老师……还没下班是吧!”

“对。”

闫警官旋即说“他过来”。三刻钟不到,一辆没闪灯的警车就驶近了大门。只听几个男孩粗野的笑声,说这是来逮捕“某某”的,这个“某某”好像是六班的哪位同学。

正好,徐媛清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闫警官到了后,介于办公室的人不少,他们来到了副校长室。爸爸不在里面,徐媛清直接把闫警官请进去了。

“怎么——”

“是这样的,我们调查到顾子豪和死者陈宏可能的关联。他自己还不开口,至今没开口过。上午问过他姐姐,但顾女士似乎对这并不了解。她叫我们来问你——”闫警官说,两人四目相对,“她说你是最了解顾子豪的人。”

徐媛清想回应,却不知该回应什么的好。

“那就直接开始——徐女士,你是否对‘快乐港’这个词有些许印象呢?”

“那家KTV?”

“啊!你知道!”

徐媛清当然知道,这是她和子豪之间的“死点”。多年有矛盾的唯一源头——大概是从4年前开始的,子豪结交了一群不良之友,并和他们频繁吃酒,唱歌,宵夜……而这名叫快乐港的KTV会所,就是子豪和这些人的一大娱乐地盘。

届时,正是徐媛清和子豪同居的第二个年头。所以,当子豪开始夜不归宿,电话打不通,半夜醉醺醺地回来,一股难以言说百思特网的臭味酒味……这当间,她算是提前尝到了那种“老夫老妻”才会碰到的结症。

他们开始为此吵架。徐媛清还愈发怀疑,自己男友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因为有在不止一件内衣上闻到可疑的香水味。

对此,子豪拒不承认,却又没有那么强硬,你不断地逼问质问他,他只顾皱着眉头狡辩、否认,半点也没被冤枉的委屈。

只怕这也是一种不置可否。徐媛清绝望地想。顾子豪宁愿跟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可在自己面前呢……想到这,徐媛清唐突躲开闫警官的目光——

这么多年,两个人深深相爱,尽力了解对方的喜好,就像流行歌里唱的那样。除开那始终没能有实锤的出轨行为,徐媛清自认为她和子豪还算眷侣。是的,子豪确实没有在外面玩过火,只是自己过分的猜忌罢……然而两人世界,这么多年了,顾子豪没有一次是正常。

“我身体有点问题。”这是官方说辞。徐媛清也见而为实,并选择包容。这也是她客观相信顾子豪没在外面滥玩的一大原因,嗯……

回到当下,闫警官问起“快乐港KTV”的事。为了配合调查,徐媛清把一切都说了:子豪四年前开始和朋友光顾,有些不健康的夜生活;还有怀疑他出轨的事,徐媛清也一鼓作气地说了——除了身体障碍,她认为跟调查没有关系,其余真的是全说了。

“嗯……”听罢,闫警官摁断录音笔,“只是这样的,你所知道的?”

“我还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就是……16年8月11日,顾子豪在KTV打伤了一个人,然后在拘留所待了两天。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徐媛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拘留过吗?”

“是的,呃,你竟然不知道?”闫警官顿了顿,说下去:那天,和KTV联网的派出所接到电话,就是顾子豪打断了一位同行好友的鼻梁,还有好几下重手,直接打进医院了。可能因为被打的人跟顾子豪本就认识,出于道义没有深究和索赔,但几天的拘留还是必要的——

“……我们翻查到这个案底,知道了这家KTV。按照惯例,我们扩散搜找一切能把顾子豪陈宏联系起来的事情。最后发现这个KTV的老板,一个叫徐志邦的男人,他的表哥住在塔镇,就是我们的死者陈宏。”

徐媛清感觉到这是一个大进展,但是太莫名其妙了,导致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该不该为此而感到激动:“然、然后呢?”

“那个,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的,已经多透露些了,对不起。”闫警官抱歉地笑笑,“你刚刚说的那些很有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几个名字呢?顾子豪当时一起玩的朋友们的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几个……”

“太好了!”

15

闫荣坤在徐媛清那儿要到两个名字。也多少算是突破口了。

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如果这个顾子豪能自己开口,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想到这里,闫荣坤叹了口气。

从塔镇开回局里,一路上都有些疲惫,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他今年34岁,单身未婚,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住。所以有时候,饿到七八点没吃饭也是常事。没人管的。

赶紧回去上报,然后下班。闫荣坤振了振精神。今晚已经跟秦大哥约好,七点之前要赶到他家里和他们一起吃饭。

他们是多年搭档,但讲真,私下的请客吃饭却从没有过。秦悦民不是喜欢这种套路的人。他更不是。“只怕是要跟我讨论顾欣的事咯!”他在车里想着,嘴不自主地说了出来。

秦悦民十来岁的儿子在玄关门口欢迎他:

“闫叔叔!”

“你好,秦安。”闫荣坤还没想好下面该讲什么,秦悦民就从厨房的拉门里探出来:“嘿,荣坤!”

嫂子钱澜做了不少菜。他光闻着就倍感饥肠辘辘。饭桌上的交谈还算日常。钱澜不停埋怨警队,为什么还不把秦悦民召回呢?

“没办法,我又找工作了。”秦悦民搁下筷子,“这就不行了啊!”

“可也不能让你没有收入啊!”

“呃,我想,”闫荣坤顺口说,“估计是汤队作梗吧?他早看你不顺眼……”

“呵!汤国林!”钱澜气呼呼地喊。

“算了算了,别说了,过去了。”秦悦民笑,“再喝点吧?荣坤?”

“不了。”

“这只是啤酒……”

“我得保持清醒。”他半开玩笑,“秦大哥你待会不是还有话问我吗?”

“哦,也是。”

“……”

“话说。”钱澜喝了口自己做的汤,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对象?”

“谢谢关心,没有啊。”

“如果你想的话……”

“要给我介绍?哈哈谢谢,不过暂时不用。”

吃完饭,闫荣坤被安置在沙发上。他听见秦大哥差儿子替自己帮忙洗碗。然后就慢悠悠过来了。

“哈,正片开始。”

“什么?”

“呃,一个梗,没什么。”闫荣坤莫名紧张地坐直,“所以说……”

“我下午去了趟塔镇。塔镇的客运公司。”秦悦民开始说。

“客运公司?陈宏的事?”

“一半是吧,陈宏,还有牛家伟。”

牛家伟?

在听完秦悦民压低嗓子的详解后,闫荣坤惊呆了:“这几天你真……调查这么多了啊!”

“是,正如我对顾欣说的。‘过去和现在的线索正在互相咬合’,今天我去塔镇,找到证人说,陈宏牛家伟的关系很好,大概是那种‘好哥们’,牛家伟岁数比陈宏大些。在九几年陈宏刚进单位,就和牛家伟熟络要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怀疑这个牛家伟是真的犯人?要为01年那三次事件负责?”

“对,你不也知道吗,顾欣新回来的记忆,她在意外发生前就和流浪汉有过冲突,并亲手推人下河。所以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但就算是牛家伟好了。顾子豪杀他朋友陈宏又算什么?”

秦悦民说他也不知:“目前,还找不到把这些合并起来的关联……我只是相信顾欣的记忆不假,然后依着调查下去……”

“说实话,我不相信。”闫荣坤直言,“还有,如果我真相信,就要想办法逮捕顾欣了不是吗?不管怎样,这可是致人死亡的行为。”

“很难起诉她的。”秦悦民摩挲着下巴。

“也是,这种久远又模棱两可的事……”

“——话说回来!”秦悦民说,“我希望可以把两件事并案调查。”

闫荣坤扬起眉毛看他。届时,厨房里传来孩子的吵闹声,外加母亲的呵斥。

秦悦民丝毫没管:“可以吗?”他又问,“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成不了气候,也够呛能解决——但这事儿我想啊,苗头确实是有的。”

“哦,我可以劝劝汤队。”也只能做到这了,他补充地想。

“对,对,你劝劝他,把牛家伟、牛家成,丢失样本的事都告诉他,就说是你自己查到的。”

“这……”

“试试吧,实在不行就算了。嗐,其实我也无所谓,只是顾欣这么拜托我,就尽量多帮她一些……”

闫荣坤说自己也会“尽量”的。秦悦民点点头。

“对了,快乐港KTV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嗯?你怎么知道这——顾欣告诉你的?”

“嗯,昨天下午我和顾欣见了一面。听说她上午就在局里被你问话——关于顾子豪在‘快乐港’打人被拘的事。她说自己这个当姐的竟然会不知——”

“对,连徐媛清也不知道,顾子豪没跟任何人说。”闫荣坤说自己刚才就在徐媛清那里。

“我还听说这其中有顾子豪和被害人之间的关联?快乐港的老板徐什么,是死者陈宏的表哥?”

“是陈宏的表弟。”闫荣坤纠正,“徐志邦。”

“哦,徐志邦……你们找他本人问过吗?”

秦悦民话音刚落,闫荣坤就忍不住笑了下。

“没,问不了。”

“问不了?”

“是的,问不了。”闫荣坤告诉他,因为徐志邦已经死了——今年3月,罪名是贩违禁品,涉案金额庞大,在A市人民法院的判决下,一审死刑,立即执行,并被驳回二审的权力……

“他干这种勾当!”

“是的,家里满墙黄金的那种,天知道他还干过什么。这人嘴巴很紧,誓死不说,什么也不说,就跟顾子豪差不多。后面似乎也有人在加速推动审判的进行,尽快把他灭了口……”

“真的不简单!”

“是。”

秦悦民灵机一动的感觉:“荣坤,你可以抽空找调查徐志邦的负责人谈谈,找出当年药片的图片,给他看看……”

“为什么?背后有什么逻辑?”

“不知道,我就想陈宏的表弟徐志邦,他既然做这方面的买卖。说不定也会接触到这种药什么的。‘乱枪打鸟’吧只能,碰碰运气,万一真有什么苗头,我们再做整合。”

闫荣坤知道这是语言习惯。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了,秦悦民无权参与他们的任何调查,他跟他分享,也只是私下的,出于绝对的信任和情面上。

“好,照你说的办。”临走时,闫荣坤如是说,“但你最好是别管了,我叫你参与太多,汤队知道了肯定会追究的。”

秦悦民比个手势,意思是没问题,放心。

“不好意思哈,还是我拉你进来的。”

本以为秦悦民会说“不用客气,我偶尔重温下警探生涯也不错”之类的,实际他只是挥挥手,意为“没事”。下楼的时候,闫荣坤提醒自己明天的任务,一边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话说回来,钱澜厨艺不错啊!

16

重返岗位的第四天,徐媛清又接到顾欣的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小清,但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正是周六,休息日,她正在家里看电视剧。桌案一旁是批过未批的两摞试卷,处理过半,她认为自己要放松一下。

“怎么了呢姐?”徐媛清难过地发现自己厌烦了,厌烦从顾子豪杀人开始、自己就连着要承受的一切。她是可以脱身,但对顾欣来说,这份碎裂是一辈子的。

不,不能厌烦,我要尽可能帮她的才是。徐媛清想,晃晃脑袋。

顾欣说得语无伦次,她费了点劲才把前因后果理清:总结一句话就是,顾欣愈发地怀疑,她那刚过世的妈妈,跟从前那桥底疯了的作家有一腿。

“不可能吧?”明明是听完了全套解释,徐媛清还是这么反问。

按照顾欣的说法,她这些天都在翻看妈妈二十多年前写的日记,初衷当然是重温旧时光,也是母女俩最后一次的亲密接触。

前天,在83年11月12日的一篇日记前面,她发现了纸页被对齐扯下的痕迹。大概两三页纸,而在前面的记录日期,是11月6日。

妈妈没有天天记,但也总不会超过四天。所以,这两个相隔六天的日记中间,被撕掉的几页纸,顾欣有理由相信,这也曾是一篇满当当的日记。

记了什么呢……顾欣偏执地想要知道。不惜在网上输入85年11月份,漫无目的地找了许久。

“这能搜到什么呢?”徐媛清问。

“还真搜到了,我搜到那年11月10号,是刘长春的新书讲座,那个活动地点现在已经拆掉没有了。”

“呃,刘长春……”

“对,就是那个后来的疯子。”

“桥底下的……”徐媛清没有说完,顾欣也没就此搭腔。

“咳咳,那个顾欣姐,什么意思呢?你妈妈参加了那个讲座吗?”

“是的。”顾欣有些游离地说,“网上有活动老照片,我看到我妈了……”

徐媛清问那又怎么样。

“我妈撕掉的日记内容,肯定是关于那次讲座的。”

“所以呢?你就怀疑她跟那人有一腿?”

“……”

顾欣不说话了,隔了很长段时间,让徐媛清有些跳脚。

“那个小清……”

顾欣转换话题,把她在去张律师家那天,于龙兴港找回的记忆跟自己说了。凶手另有其人,还有这些天拜托一个曾是警察的男人替自己调查的事。

顾欣说完,徐媛清又就着追问几番,总算是听懂了。她感觉不可思议,又略微来气,有股子质问的冲动:“我为什么是最后知道这些的?”后来忍住了。

是,顾欣没跟她说,也许就是不想再给添麻烦了……

“这跟你开始说的日记、讲座……它们有关联吗?”

“我就是又想起了一部分事情。”

“又想起一部分了?”

“对。”

“那具体是什么呢?跟那位秦警官有讲?”

“我还没跟他讲,我、我不敢告诉他……有点不敢——”说着,顾欣无助地哭起来。

“到底是——”

“他是我爸爸。”

母亲去世后,她无意翻出本日记,意外发现20年前的一桩秘密

徐媛清没反应过来,顾欣重复。

——“谁是你爸爸?”

“刘长春……”

“那疯子是、是你爸爸?”

“对。”

“你在乱说什——”

“他亲口对我说的,在龙兴港桥下面!”在话筒那头,她有些崩溃地解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晚上……”

17

01年7月5日晚。

刘长春觉得自己应该再跟一段,现在已经很晚了,顾欣从学校回家的路偏僻,结合那对两名女孩下手的恶人还没落网,他决定当守护者。大家都觉得他百思特网是疯了,但他知道自己没疯,清醒的很呢,清醒的很,的很,很……

“嗯,‘狠’。”他喃喃着,顺手从脚边刨起一撮草根,碎嘴似地嚼进肚里,因为怕惊吓到人家,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要尽可能保全顾欣的安全。别人他不管,这世界终归烂透了。可现在说的是他儿子!亲儿子。

哦不,应该讲是“女儿”。哎呀,糊涂了,糊涂了。刘长春提醒自己可是作家,大作家,大作家是不会犯这种把“儿子”“女儿”混淆的低级错误的!

那是他从前的生活。久远到陌生,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的。刘长春咽咽口水,像是有什么五味杂陈的翻上心头。

“我怎么会变这样的?”他自言自语,却半晌想不出个答案。

有关刘长春这个人“彻底崩解”的点。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他几番败诉后,对被告下毒手未遂被逮正着的当间。他痛恨那个“歹毒的庸才”,抄袭了自己的作品,却狡辩得很无辜,并捏造很早的发表记录,将刘长春反咬一口。

刘长春其实没有因此崩解,击碎他的,是除此之外的所有:当他发现,这世上所有人都没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包括姚美琴,她也抛弃他了。

实质上的原因嘛,是在上诉的一年里,他经常忘了吃药——从很早前开始服用抗焦躁药物,还从没这样打破过规律。再加上打伤被告后,被拘留的两个月,没跟人家沟通好,也根本无心沟通,就这样——长时间的断药,让刘长春那名叫“正常”的弦断了,再也接不回来……

过去的生活,过去的生活……他几乎什么都忘了。为数不多记得的,就是对姚美琴的爱。他们是在新书签售的活动上认识的。

美琴有家室,一个送快递的不怎么风趣的丈夫,但她却和自己格外投机。刘长春那时时常感慨,一个普通的女工人,会对文学艺术如此感兴趣,甚至还有自己理论与审美。

最后就是顾欣,他记得,在她还是宝宝的时候,他看过她一次,也只是一次罢。美琴慢慢疏离自己了,明明都有了孩子。

哎,可能就是孩子的缘故吧?她不想把自己婚内出轨的事众人皆知,顾欣成了那个顾建林的孩子。

可恶的顾建林,去死吧……

等等,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记不清了啊……

回过神来,刘长春发现自己正在不自觉加快步子,和前面的顾欣只有几步之遥。这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就在龙兴港桥下,她戒备地停下来,回看自己……

这眼神……

刘长春突然受伤极了。因为那是看可憎东西的眼神。我可是你百思特网爸啊!他听见自己脑中螺丝崩掉的叮当声。

他走上前去:

“太晚了,你快回家!”他真切地说。

“关你什么事啊?”女孩颤抖着问,像是在佯装强硬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那两起案子?那个幕后黑手,他就在晚上下、下、下手的!”刘长春用尽全力解释道,“你这样一个人晚回家,晚回家不好,晚回家会——”

“疯子。”顾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并吐出这样一个置评。

“我不是疯子!!我在乎你——”的安全。后面三字没噎出口,语境更糟糕了。顾欣转身想跑,却被伸手拽住。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迈出腿,就这么拖着刘长春,在龙兴港的河畔艰难平移。

“我是你爸爸啊!”他气急败坏,“你别这么对我!”

“滚!你瞎说什——”

“你妈妈姚美琴,她是我的、我的——我们很久认识的,美琴把我甩了,她说她要对自己家负责,就把我给——”

“放开我!”

刘长春不放。他难听地叫一声,莫名记起了很多事情,气愤又冤屈起来,甚至扯得更厉害了:“我那时候很有钱,她应该跟我一起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她——”

扑通。

先是感觉噎了一大口水,然后那从头顶到脚尖的极冷,瞬间把他的意识给僵化了。

意识在消逝,我那时候很有钱……她应该跟我……一起的……

18

今早,闫荣坤打来电话,转告说汤国林拒绝并案调查。

秦悦民很不爽。

“你说那些线索是我查的,还是你自己查的?”

“抱歉,秦大哥,就是不行,我努力了。”

“那你——哎呀,算了。”

“还有,我找到负责徐志邦案的人了,给他看过当年的药瓶。他说——”

“他说没见过,不认识,对吧。”秦悦民想当然道。

“不,他见过。”不料闫荣坤竟说,“他说这药内行话是‘象鼻’,这些年在徐志邦的KTV里面频繁出现,虽然包装更新了、不一样,但看得出是一个东西。专案组怀疑是顾客向徐志邦买的,但实际都是从另一人那里。那人是场所的服务员,最后是找到那服务员被徐志邦差使的证据,不过也已经无关紧要:徐志邦还要面临更严重的指控,这点也就是有的没的了……”

“呃,那还不并案?”

“汤队说事件之间有‘相关’,但是没有‘关联’。”

“唔,好一个汤国林,他是傻吗?”秦悦民怒,“没有关联?!受害者的弟弟,杀害了经手同款药的人的表哥,这、这不是关联?”

“我会再劝劝他的……”

“哎先别说,顾子豪状态如何?”

“还一样,绷着屁也不放一个。”

“你们还在开导他?”

“嗯,每天都在。”

通话结束后,秦悦民深吸一口气,无数次觉得汤国林柴废一个,还尽自以为是。他够讨厌这个小他7岁的队长的,不料离开警队还会受到他气……

为了排解憋屈,他坐在写字楼安保的休息室里,想啊想,终是决定要去找一趟牛家伟——如果他是凶手,真的,凭那多年的经验,自己一眼就看得出来。

19

在秦悦民找上来的几十分钟前,牛家伟在自己店里摔了一跤,这让他在最后逃亡时不利索许多。

或许这就是预兆,大难临头的预兆。他嘴里骂着脏话,难过地用手肘撑起头来。

店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的,今天和昨天一样,和前天大前天都一样,“伟强不动产”没有顾客。

10年前,借着那一股汹涌的炒房热,他将自己的打印店摇身一变,搞成了不动产。只在店门侧边贴一张A4纸,写着“打印复印”,告诉大家他依然提供这两项服务。

头两年赚了钱,那时候北面的清潭镇还没发展起来,塔镇就是A市第二大的边郊小镇,房子买卖还算可以,中介费收入可观。

虽然牛家伟没能把钱给攒下来,而是及时行乐地挥霍掉了。不过他不后悔:反正也没什么家人了,那婆娘也早不借着私生子的名义逼自己出钱。牛家伟,66岁,财务自由。啊哈。

是的,除了“那件破事”,头两年是真的不错。

清潭那儿在一三一四年左右发展起来,盖了座万达广场,从此人流和房价都窜了上去。日益高级了。反观塔镇,看进账就一目了然:到一九年左右,甚至半年都难做几笔交易。还全是出租的,买房卖房一律没有。

牛家伟很老,也很穷。他现在又摔了一跤,屁股一时半会没有知觉,他有点怕是自己瘫痪了,就不停地飚出脏话,好像这能有什么奇效似地。

过了很久,他恢复知觉地站起来。

他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征途:去后面的卫生间小解。

他有严重的前列腺炎,早年的生活习惯使然。站在马桶前,吸气,吸气,用力,吸气——半天没有一滴尿下来,可他早就憋得不行了。刚刚那一跤,甚至还挤出点,颇没尊严地落在裤子里。

本来可以快一些的,但不想有谁在店里不停叫唤“有人吗”,牛家伟一激灵,又秒变“闭塞”。他不能尿到一半,医生的嘱咐,也实在不想错过这五天来的第一个客人。

他竭力回喊:“请稍等”,然后晃晃脑袋,屏蔽思绪……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啤酒肚,脸方方大大,看表情却很有心机的样子。他冲出来,问对方想要什么。不料这家伙只是盯着自己看,看得过分认真了,教他感到冒犯:

“怎么?”

“这里以前是打印店吗?”

“现在也可以打印。复印也可以。”牛家伟丧气起来:哦,只是来印东西的,这可赚不了几个钱,“这里是房产中介,但可以帮你打印。”

“牛家伟?”

“啊?你谁啊?”

“你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吧?陈宏?婚礼?顾子豪?”

“你、你——”我的天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警察!”

牛家伟眼睛难受地挤了一下,或许就是在这一刻,对方看到了想要看到的。这个陌生人抿起嘴,表情严肃至极,像是要就地逮捕他,径直逼了过来。

完了,还是逃不过——牛家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把这家伙弄倒的。一切都是条件反射,想要在手铐亮出前有所行动。

等回过神,他已经在小店后门直通的居民区里,顺着条步行道奔跑。手里攥着复印机旁常放的长板刀,裁纸用的,现在已是沾满鲜血。

那不是他自己的血。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杀了一个警察,席卷脑海的并非绝望,而是歇斯底里的愤怒:是啊,是啊,反正完蛋了,那干脆就不如……

都去死吧,他妈的。(原标题:《旧日梦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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