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正式脱欧 历时三年有余告别欧盟

伦敦时间1月31日23时英国正式脱欧。长达半个世纪以来，英国一直作为欧盟成员国参与国际贸易、外交事务和全球治理。

从2月1日起，英国在欧盟机构中的代表资格和成员国身份将终止。自此，英国将从欧盟框架下的英国走向“全球英国”。英国不仅将在经贸往来上与欧盟作出新的安排，在防务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等国际事务中也将与欧盟达成新的协商框架，以全新的角色参与国际贸易、外交、安全等事务。

英国在1月31日发行新铸造的50便士硬币，以纪念英国于当天脱离欧盟。

纪念币上刻有“共享和平、繁荣和友谊”字样，以及日期“2020年1月31日”。

【“许多人以为这一刻永远不会到来”】

1月31日晚，英国首相府外，灯光时钟倒计时显示走向脱欧的分分秒秒，象征英国国旗的红白蓝三色彩灯照亮政府重要部门聚集的“白厅”。

在离开欧盟一个小时前，英国首相约翰逊发表声明称，脱欧是一个“国家的新生”、“对许多人来说，这是难以置信、充满希望的时刻，他们以为这一刻永远不会到来”。

借用他的政治偶像、英国二战时期首相丘吉尔的一句话，约翰逊形容脱欧“不是结束、而是起点”。

英国首相府外的灯光时钟。图片来源：英国广播公司视频截图。

约翰逊也提醒英国人，脱欧之后面对的或许并非是一片坦途。但是，“不管前方之路有怎样的坎坷，我们一定会成功”。

当晚，约翰逊在唐宁街10号举行招待会，嘉宾包括内阁大臣、顾问、参与脱欧谈判的官员以及2016年公投脱欧派的支持者。

招待会的菜单充满英国特色。首相府发言人透露，嘉宾喝的是英国生产的气泡酒，享用的美食包括羊柳、什罗普郡蓝奶酪、约克郡牛肉布丁、烤鸡串等。

【“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英国民众为这一刻已等待了太久。

伦敦的议会广场周围悬挂着英国国旗，当11点的钟声响起时，广场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脱欧支持者们热泪盈眶，唱起了《天佑女王》。

英国民众歌唱《天佑女王》。图片来源：《每日电讯报》视频截图。

英国多地燃放烟花，喜气洋洋的脱欧党领袖法拉奇称“这是伟大国家现代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他说：“我们已经越过了无法回头的关口，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在欢呼的人潮中，44岁的商人莫斯(John Moss)说：“我们国家自由了。”

【“这是我们的星星，替我们照顾它”】

但此刻不光有欢呼呐喊，也有唏嘘慨叹。

许多希望英国留在欧盟的人，包括在英国工作的360万名欧盟公民，以庄严的烛光守夜“哀悼”这一刻。

在北爱尔兰，反对英国脱欧的组织“边境社区”在靠近爱尔兰边境的阿尔马发动了一系列抗议活动。

晚上11时，苏格兰首席部长尼古拉•斯特金在推特上发了一张欧盟旗帜的照片，并补充道：“苏格兰将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回到欧洲中心。”

而威尔士的首席部长马克•德拉克福德表示，曾投票决定离开欧盟的威尔士仍然是一个“欧洲国家”。

投影在英国多佛白崖上的视频。图片来源：社交网站截图。

英国东南部的多佛是英国距欧洲大陆最近的地方。在脱欧当天，当地面向欧洲大陆的白色悬崖上被投影了一段视频，两位二战老兵哀叹英国即将脱离欧盟。

97岁的古道尔曾在军队服役32年，他说：“因为欧洲对我意义重大，想到我们要离开它，我感到非常沮丧。”

他说：“在我这个年纪，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为了我的孩子、孙子和曾孙，我希望英国能回到比现在更接近欧洲的地方。”

视频以欧盟旗帜上的星星慢慢消失而结束，最后只剩下一颗象征英国的星星，屏幕上写着：“这是我们的星星，替我们照顾它。”

【“再见终于说出口”】

英国正式脱离欧盟的大日子，自然是媒体舆论关注的焦点。

各报纸对英国脱欧的反应，正如与31日晚上英国街头和酒吧里，或喜极而泣或痛哭流涕的人们一样，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绪。

《太阳报》头版照片是英国象征之一的大本钟，标题是“我们的时刻终于来了：今晚11点，在经过30年对可怕的欧盟苦苦抵抗之后，英国伟大的人民终于把脱欧搞定了”。

英国各大报纸在脱欧日的头条版面。图片来源：《卫报》报道截图。

相比之下，《卫报》的态度并不乐观。该报头版的标题是：小小的岛国。下面写道“加入欧盟47年后，英国今晚11点脱欧——这是一代人的豪赌”。

到了2月1日，英国各大报纸的情绪相对放缓。《卫报》的标题是“再见终于说出口”，《金融时报》则是“英国终于斩断了与欧盟的牵连”。

反脱欧的左翼小报《每日镜报》，则在脱欧后的第一天，以一种无奈甚至看好戏的口气呼吁大家团结，“现在请打造一个你们应许的更好的英国！”。

【脱欧“已经改变了一切”】

位于布鲁塞尔的欧盟在英国正式脱欧前，就降下了红白蓝色的英国国旗。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表示，英欧关系即将掀开新篇章。欧盟希望与英国保持最佳关系，但是永远不会再像过去是成员国那样密切良好。

当地时间1月29日，欧洲议会批准“脱欧”协议。图为投票结束后，在场议员高举“永远团结”旗帜。中新社发 欧盟供图

英国从2月1日起开始为期11个月的脱欧过渡期，英欧双方需要在新贸易关系、国防合作、移民、边境管控问题上完成谈判并结束立法。

英国广播公司(BBC)政治主编昆斯伯格称，脱欧“已经改变了一切”。今后几十年，历史学家很有可能会争辩，英国这一步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但是眼下，脱欧已经成为事实，

“或许，这一刻我们都应该记住，你独自一人在投票站里，在方格上画的那个叉，完全可能、而且已经改变了我们国家今后要走的路。”

命中注定要脱欧

47年前，英国在欧洲经济处于快速复兴时选择加入欧盟。那时，欧盟的基本框架和单一市场基本安排均已确立，因而英国在加入之初就已经失去了影响欧盟制度规则走向的重大机遇。从经济上看，当初选择加入欧盟，更多是希望借助欧盟广阔的单一市场、关税同盟，搭上欧洲经济腾飞的快车。40多年后，在欧债危机挫伤欧洲经济元气，欧盟内部南北经济发展差异拉大，难以弥合，以及随后的难民危机席卷整个欧洲，使得英国无法从欧洲经济增长中获得给养。英国开始思索如何摆脱高额的成员国“会费”、欧盟预算向南欧、中东欧地区转移支付等经济“负担”。

在经济上的矛盾也反应在政治和主权方面。随着欧盟一体化走向纵深，英国的立法权、司法权受到来自欧盟越来越强的干预。英国向来看重主权和自身经济、外交的独立性，以避免在欧盟内部政治经济深度融合下“迷失自我”。在欧盟看来，英国一直是只想享受权利却不承担义务的“旁观者”。英国没有加入申根区，也没有加入单一货币联盟，希望享有商品流动、资本流动、服务流动自由，但排斥劳动力流动自由。从英国加入欧盟47年来的表现看，或早或晚有那么一天英国会脱欧。1月31日这一天，英国如愿以偿。

曲曲折折脱欧路

英国与欧盟上演了近半个世纪的“貌合神离”，但真正脱欧却也用了3年多的时间。这3年多的拖拖拉拉，反应了英国民众对欧盟纠结的心态，2016年脱欧公投结果显示，支持“留欧”与“脱欧”的人数相差无几。特雷莎·梅上台后，其脱欧方案在英国下议院三次投票中折戟，第四次投票“出师未捷”，黯然下台。原因一方面在于脱欧造成了英国社会分裂，不仅支持脱欧的议员为权衡爱尔兰与北爱尔兰“硬边界”问题和减轻脱欧对英国经济的冲击，分成了“软”、“硬”两个派别，同时还有一个实力不小的“留欧”派；另一方面是执政党内部分裂，加上特蕾莎·梅时期的保守党政府失去了下议院多数席位，无法主导议会立法进程，脱欧成为“拖欧”。英国的政治现实是，只有当行政权和立法权相结合，政府才能有力地推动一项议程，即便这原本就是民众的选择。

对于英国普通民众来说，由于脱欧前前后后消耗经济和社会资源，因而最重要的是完成脱欧，这样才能有新的开始。约翰逊的上台恰逢其时，作为一个强硬的脱欧实干派，主张迅速了结脱欧分歧，甚至不惜让议会强制休会。随后，约翰逊版脱欧方案获下议院投票通过，2020年12月中旬保守党在大选中以绝对优势胜出，证明了约翰逊在正确的时间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考验才刚刚开始

1月31日仅仅意味着英国正式结束欧盟成员国身份，在接下来的过渡期内，从贸易安排和规则适用来看，英国依然与欧盟保持一致，直到今年12月底英国与欧盟正式敲定自由贸易协定。欧盟此前就发出警告，英国在脱欧贸易安排上越偏离欧盟规则，英国与欧盟单一市场的联系就会相应减弱。在农产品、食品、药品、工业制成品等准入上，英国似乎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在环保、劳动和政府补贴方面，欧盟坚持对等原则，英国的企业、商品进入单一市场必须获得欧盟认可。在金融服务业上，欧洲市场的从业牌照对英国金融城来说十分重要。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英国没有谈判筹码，英国全球排名第五位的经济体量和在欧盟进出口贸易、投资中的重要地位使得英国可以与欧盟讨价还价，再加上欧盟看重在英国主权海域的捕鱼权，以及未来在集体安全、气候变化、世界贸易组织（WTO）改革等领域的合作关系，欧盟不太可能迫使英国作出太多让步。无论英国与欧盟如何讨价还价，11个月的过渡期对贸易谈判来说十分紧张，双方必须围绕优先事项谈判，贸易安排不可能涵盖方方面面。此外，无论何种贸易安排，都意味着英欧之间将存在海关边界，这将不可避免地增加贸易壁垒，进而给英欧各自的企业带来经济损失。